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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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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知南在焦急中等待了整整三天, 卻始終沒有等到梁露娜的電話。

到了第四天清晨,林嘉年出門上班之後,許知南再也按耐不住心頭的焦灼和急切, 主動將電話打了過去。

打了兩遍才打通。

不等梁露娜開口, 許知南就迫不及待地詢問起了鑒定結果——無論是或者不是,只要給個確定結果的就行, 就不用再一直心心念念地惦記著了。

誰知梁露娜的回答竟然是:“我還沒有收到報告。”

許知南詫異不已:“不是說最快三天就可以出結果麽?”

梁露娜沈默片刻之後, 沈聲回了一句:“再等一天, 如果今天他沒有把報告送回來, 我就去找他。”

說完, 梁露娜便掛斷了電話。

許知南卻陷入了迷惑中:什麽叫做“如果今天他沒有把報告送回來”?他是誰?鑒定中心的工作人員麽?還是另有其人?

第六感告訴許知南, 這件事似乎並沒有她想象中的那麽簡單,不是一樁單純的親緣鑒定就能結束的。

她突然開始後悔跟梁露娜合作了,因為她終於意識到, 或許並不是所有人的梁家都希望那個走失的孩子回家。

而且,無論鑒定報告的結果如何,無論林嘉年是否知曉此事,最終牽涉最深的人還是他。

整整一天,許知南都在懊惱自己的一時沖動和擅作主張, 同時又有些緊張和擔心。雖說她也不知曉自己到底在擔心什麽, 可就是惴惴不安, 像是冥冥之中有什麽未知的東西在警醒她一般。

夜幕降臨之後,她心中那股不詳的預感就成真了。

下午五點多鐘, 她照例去上孕期健身課, 晚上七點下課, 她打車回了家, 在小區門口下了車。

路邊停著一輛黑色的邁巴赫, 不過吸引到許知南註意的並不是昂貴的車標,而是五個七連在一起的車牌號。

普通人還真搖不到這種別具一格、獨樹一幟的車牌號。

當許知南即將路過邁巴赫的車身時,駕駛室後方的車門突然被推開了,一位身穿一襲黑色西裝的年輕男人舉止優雅、有條不紊地下了車。

許知南瞬間僵住了腳步,神色中流露出了難掩的震驚與錯愕。

此時的天色已經徹底暗沈了下來,深藍的夜空如水一般靜謐,暖黃色的路燈照耀下,男人的身形挺拔,神色怡然,淡粉色的薄唇微微勾起,那一副酷似林嘉年的眉眼間還洋溢著幾分和煦又謙遜的笑意。

頃刻間,許知南就知曉了來者的身份:梁肆言。與此同時,她的內心深處還莫名生出了一股強烈的不安感,猶如一條冰冷的毒舌爬上了後背,令她無法克制的遍體生寒。

如果說,必須要用一種除了血緣關系之外的方式證明她和她的母親方樺之間的親緣關系,那麽這種方式一定是第六感。

許知南完美的遺傳了自己母親精準又敏銳的第六感,尤其是對於危險事物的感知上。

所以,在看到梁肆言的那一刻,她的第六感便開始警鐘大作,一股強烈的危機與不安感在頃刻間彌漫心扉。

她不得不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去應對。

梁肆言單手插兜,步伐從容地朝著許知南走了過來,另外一只手中拿著一只白色的文件袋。

來到許知南面前,他擡起了右手,將嶄新的文件袋遞給了許知南,神色極為和善:“你一直在等這個吧?我特意給你送來了。”

許知南的呼吸一滯,沒有立即去接文件袋,而是滿含警惕地盯著梁肆言。

梁肆言牽起了唇角,無奈一笑,語氣中還帶著幾分委屈:“別那麽看我,我會傷心的,因為我對你沒有惡意。”

許知南不為所動,冷冷開口:“你到底想做什麽?”

梁肆言再度流露出了一副自己的善意被無端曲解之後的無辜和傷心的神色:“我只是來給你送報告而已。”

許知南不置可否:“為什麽不是你姐姐來呢?”也是在這時,她才終於明白了今天早上梁露娜在電話中說的那句話的真正含義:報告被梁肆言私自拿走了,她在等著梁肆言主動坦白。

梁肆言卻反問道:“不一樣麽?我們不都姓梁麽?”

許知南啞口無言。

梁肆言又說:“難道你一點都不想知道DNA的鑒定結果麽?”

其實,不用看報告,許知南的心中也已經有了答案,不然梁肆言不會主動來找她。

奇怪的地方在於,他為什麽不去找林嘉年呢?

許知南猶豫了一會兒,默不作聲地接過了梁肆言遞來的文件袋,打開封口,取出鑒定報告之後,直接翻到了最後一頁。

結果也如她所料。

就在這時,梁肆言突然笑了一下,半是玩笑半是認真地說:“從現在開始,我應該喊你嫂子了吧?”

許知南神不改色地合上了報告冊,語氣堅決,不卑不亢:“你想喊就喊,不想喊就不喊,沒有人強迫你。你永遠是梁肆言,他永遠是林嘉年,這點永遠不會改變。還有,如果你們家庭內部沒有協商好,那就當這件事從沒有發生過吧,我和我老公不想牽扯進一些亂七八糟的糾紛中,我們也只想守好自己的小家。”

起初,她只是想幫助林嘉年尋找到親生父母而已,想幫他摘掉“來路不明”的帽子,可她卻忽略了這件事情背後潛藏的危機。

如果梁肆言會因此而對林嘉年或者她的孩子產生敵意,她寧可這輩子都不告訴林嘉年真相。

最後,許知南又說了句:“DNA鑒定的事情,我老公到現在都不知情,是我和你姐擅作主張的決定,如果你有任何不滿,應該直接去找你姐談,而不是來找我和我老公的麻煩。”

梁肆言不置可否:“你不用擔心那麽多,我只是來給你送報告的,送完就走。”最後,他又再度重申,“我對你和你的孩子,沒有任何惡意,現在沒有,以後更不會有。我甚至對我哥哥都沒有惡意,我也不會去傷害你和你的孩子。”說罷,他便轉了身,朝著自己的邁巴赫走了回去。

駕駛室的門突然被推開了,司機迅速下了車,盡職盡責替梁肆言拉開了後排的車門。

那是一位中等身材的男司機,從面相推測,應該是三十出頭的年齡,然而可能是因為生活對他過於嚴苛,所以年紀輕輕的頭頂便已經冒出了白發。

他的鼻梁上還駕著一副質樸的黑框眼鏡。

司機下車的那一刻,許知南就楞住了,她認識這個男人,是林嘉年救下的那個為了救一只流浪小貓而墜入河中的小女孩的父親。

但因為這個男人自始至終沒有多看她一眼,所以許知南並不確定這個男人有沒有將她認出來,就沒有冒然上前打招呼,只當作不認識。

梁肆言上車後,司機關上了車門,依舊沒有看許知南,頭也不回地上了車。

然而,就在他伸手去拉車門的時候,一個小巧的紙團從他的手心裏面掉了下來,落在了地上。

許知南察覺到了司機的小動作,卻沒有立即上前,而是等邁巴赫的車身徹底遠去、消失之後,她才快步朝著那張掉落在地的紙團走了過去。

孕婦撿東西很困難,許知南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紙團從地上撿起來,然後才發現,那竟然是一張被精心折疊起來的五塊錢人民幣。

許知南猜測,小女孩的父親應該是早就認出來她是誰了,而“司機”這個身份又剛好讓他知曉一些梁肆言的秘密,出於報恩的心理,他打破了“守口如瓶”的職業準則,想要悄悄給她通風報信,但又苦於身上和車上都沒有便簽紙,所以只好用隨身攜帶著的錢幣來傳遞信息。

許知南立即將五塊錢紙幣展開了,正面最上方用藍色圓珠筆寫著一行急促的小字:歸家途中,註意安全!

小女孩的父親還特意用了兩個感嘆號。

許知南的第六感再度開始警鐘大作,強烈的不祥之感再度彌漫上了心扉,如同拋出了一把飛刀,將一只蚊子釘在了墻上……梁肆言剛才說,對她和她的孩子沒有任何敵意,也不會傷害她和她的孩子,卻唯獨沒有保證不會傷害林嘉年。

還有,他明明已經知道了林嘉年就是真正的梁肆言,卻沒有去找林嘉年,甚至沒有去見他一面。

這不合理。

許知南的腦海中突然閃過了一種極為恐怖的可能性。

她的頭皮再度開始發麻,驚恐又急切地拿出了手機,抖著手撥通了林嘉年的電話。

萬幸的是,接通了,手機裏面傳來了熟悉的溫柔聲:

“阿南,怎麽了?”

聽到林嘉年聲音的那一刻,許知南如釋重負,渾身顫栗著閉上了眼睛,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猶如劫後重生。

卻依舊心有餘悸。

路燈的照耀下,許知南的臉色蒼白無比,呼吸紊亂而又急促,開口時,聲線也是顫抖波動著的,語氣卻斬釘截鐵,不容置疑:“你、你現在、停下來,無論你在哪裏,都立即停下來不要動!”

停下來?

林嘉年對此有些困惑:“我在辦公室,十分鐘後還有一場會。”他也聽出了許知南聲音中的擔憂和慌亂,立即詢問道,“你怎麽了?不舒服麽?我現在就回家。”

“不許回家!不許回家!”許知南突然變得歇斯底裏了起來,聲嘶力竭地沖著電話吼道,“今天晚上都不許回家,留在公司!”

瘋癲的同時,她甚至有些感激孟逸磊了,如果不是因為他出軌,如果不是因為王伊露去公司大鬧一場,他們公司還不會陷入輿論危機,林嘉年也不會每天都加班到半夜,不然他現在肯定已經在歸家途中了。

許知南的歇斯底裏卻越發的令林嘉年擔憂了起來,在電話中急切又焦灼地問道:“阿南,你還好麽?發生了什麽?你現在在哪裏?身邊有人麽?”

許知南也註意到了自己的失態,但是她現在,必須保持冷靜。

她再度閉上了眼睛,做了幾組深呼吸之後,情緒稍微平覆了一些之後,才再度開口:“我在小區門口,馬上到家,你不要擔心我,我和孩子都很好,你照顧好你自己,今天晚上無論如何都不要回家,待在公司哪裏都不許去。”

林嘉年奇怪萬分:“為什麽不可以回家?”

許知南的腦子很亂,也不知道該怎麽解釋:“你先不要問為什麽,先答應我,不要回家!算我求你,千萬不要回家!”

她急切的嗓音中真的帶上了哀求,甚至流露出了哭腔。

她是真的在害怕,怕極了。

林嘉年擔心不已又不知何故,為了安撫許知南的情緒,只得先答應她:“好好,我答應你,我不回家,我今晚就待在公司裏,哪裏都不去。”

許知南吸了吸鼻子,嗚咽著說:“你別敷衍我,你今天要是敢偷偷回家,我這輩子都不和你覆婚。”

林嘉年無奈又著急,只得再度向她保證:“行,我不回家,我絕對不回家!”

許知南並未放心,而是說:“我先掛了,你別陽奉陰違,我隨時給你打電話查崗。”

林嘉年:“我一定哪都不去,只在公司待著。”

許知南這才放心地掛了電話,然後,又迅速撥通了梁露娜的手機號。

掛斷電話後,她擡手擦了擦克制不住往下流的眼淚,又站在路邊冷靜了許久,才動身回家。

剛剛走進小區門口,就迎面撞見了匆匆而來的王姨。

王姨看到她之後長舒一口氣,一路小跑著來到了她的面前,氣喘籲籲地說:“剛才小林給我打電話,問我你在家不在,我說你還沒回來,他都要急死了,說你現在情緒不穩定,還不讓他回家,讓我趕緊出來找找你。”

許知南的眼眶莫名又濕了,吸了吸鼻子,說:“我現在沒事兒了,我們回家吧。”

伴隨著夜色的深入,城市內部的霓虹燈逐漸亮起,從高空俯瞰,整座東輔城車水馬紅,華燈璀璨。

梁肆言孤身一人佇立在視野寬闊的落地窗前,左手插在了西服褲的兜裏,右手握著一只修長精致的香檳杯,一邊不慌不忙地啜飲昂貴美酒,一邊氣定神閑地欣賞著窗外的繁華夜色。

比之C市來說,東輔城還是更為迷人一些。

房間內也沒有亮燈,漆黑一團,唯一明亮的是他那雙映襯著夜色的漆黑雙眼。

今晚過後,這迷人璀璨的燈火流光,他可能再也看不到了……不如趁著還能看到的時候多看幾眼。

梁肆言輕輕地嘆了口氣,再度舉起了酒杯,這時才發現,杯中早已沒酒了。

他決不允許自己正在興頭上的時候有任何掃興的事情發生。

他轉身離開了陽臺,在黑暗的房間中穿梭著,來到了廚房的吧臺,給自己續上了一杯酒。

才剛端著酒杯走回客廳,頭頂的燈突然亮了。

光線由暗轉明,他的眼睛還有些許的不適應,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緩了一會兒之後才睜開,然後,看到了梁露娜。

梁露娜站在玄關處,手臂還未從墻壁上的電燈開關上收回。

梁肆言絲毫沒有流露出任何意外的情緒,還吊兒郎當地朝著梁露娜笑了一下:“姐,你怎麽來了?”

梁露娜緩緩垂下了手臂,面無表情地開口:“為什麽要拿走那份報告?”

面對質問,梁肆言依舊是不慌不忙,似乎早有預料一般,認真又坦誠地回答:“就算沒有那份報告,你肯定也會知道結果。”

梁露娜失望地嘆了口氣:“你說的沒錯,信息時代,紙質媒介確實沒有那麽重要,就算你拿走了快遞,我還有電子郵件,但是,我的問題是,你為什麽要拿走那份報告?”

梁肆言露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哦,你的問題是這個……”他又認真地思考了一番之後,才回答,“我親自去把報告送給嫂子了。”

梁露娜冷笑不止,再度啟唇時,聲音中透露著難掩的怒火與悲哀:“順便安排了一輛貨車,守在你哥哥回家的必經之路上,□□?”

梁肆言怔住了,淡定自若的神色終於有了變化,卻也只是小幅度的驚訝又詫異,並且轉瞬即逝。

驚訝了幾秒鐘後,他再度回覆了氣定神閑地氣態,不慌不忙地啜了一口葡萄酒之後,才徐徐開口:“竟然被你發現了,看來事情沒辦成。”說完,還遺憾地嘆了口氣。

梁露娜全然沒想到自己的弟弟竟然會如此的心狠手辣,冥頑不靈,內心失望至極,也悲愴至極,同時又怒火中燒,面色鐵青地沖到了梁肆言的面前,擡起手臂狠狠地抽了他一巴掌:“全家人寵溺你,疼愛你,卻也自幼教導你身為權貴絕不可視人命如草芥,你卻做出這種事情,你對得起誰?更何況那還是你的親哥哥!”

梁肆言的臉頰已經被扇紅了,還隱隱有些發腫,卻毫不惱怒,也不羞愧,反而哧哧地笑了起來,起初是低頭嬉笑,肩頭輕微聳動著,逐漸變成了仰起頭來放聲大笑,笑著眼淚都滲出來了:“哈哈哈哈,全家人寵溺我,疼愛我,哈哈哈哈哈哈,你們疼的是我麽?愛的是我麽?哈哈哈哈哈哈哈……”笑夠了之後,他又擡起手,給自己擦了擦笑出來的眼淚,迅速收斂起了笑容,鄭重其事地看著梁露娜,信誓旦旦地向她保證,“你放心,我既然姓梁,我就絕不會給梁人家抹黑,我早就決定了,無論這件事成或者不成,我明天一早就去公安局自首,我也、從來不恨他,那是我親大哥,我不恨他……是我對不起他。”

梁露娜的眼眶早已通紅,聽完梁肆言最後一句話後,她終於淚如雨下,痛心疾首地質問他:“那你為什麽要這麽做呢?肆言,你為什麽要這麽做呢?”

梁肆言滿目無奈地看著自己姐姐,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你懂那種,從小被自己親生母親當作另外一個孩子的感受麽?你所得到的愛、關心和擔憂,都不是因為你是梁肆言,而是因為她把你當作了‘梁肆言’。”

梁露娜當然明白他內心的委屈的不甘,不然她不會從小就那樣的疼愛弟弟,但她永遠無法接受弟弟無視道德和法制的約束,□□的殘忍行為:“因為你狠母親,所以你想讓她同時失去兩個兒子,想讓她痛苦、內疚一輩子,那你有沒有想過,你的父親和你的姐姐,從未把你當作另外一個孩子?在你決定對你的大哥痛下殺手的同時,有沒有想過,他是別人的丈夫和爸爸?你的大哥已經有了家,他甚至都不會再回家,不用你出手,母親也會遺憾、內疚一輩子……你或許真的不恨他,但你是自私的,你為了滿足自己的私心,不惜傷害所有人。”

梁肆言不置可否,怔怔地望著梁露娜,許久後,如同一位剛剛接觸到規則的孩子一般茫然不已地開口:“你的意思是,我錯了?”

梁露娜淚流滿面,哽咽不止:“錯的不是你,是我們,是母親的自私,是父親和我對你無底線的放縱,是我們這個畸形的家庭害了你。”

梁肆言垂下了眼眸,無聲地沈默了許久,再度開口時,嗓音是低落的,滄桑的,卻也是堅決的:“你已經阻止了那輛貨車吧?不過你既然來了,肯定是已經解決完一切了……只要他平安無事,我就還能回頭,我馬上就去自首,但我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到周禾穎了。”

周禾穎,就是他們的母親。

梁肆言又說:“她這輩子,註定了要不斷地失去她的孩子,她也只配一直活在愧疚與自責之中。”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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